“中国最大的高利贷头目”是怎么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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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性的高额服务费使得借款人实际支付的资金成本远超36%年化利率的法定红线。 有借款人反映，当他们要求宜信开具所收取服务费的发票时，却无法收到发票。

作者|刘培

编辑|赵岩

曾经的“No. “互联网金融第一股”现在被许多借款人贴上同样的标签：“中国最大的高利贷龙头”。

借款人中的“领头羊”指的是宜信旗下的网贷公司，包括宜人贷、宜信惠民、宜信普惠等。

2015年12月宜人贷（NYSE：YRD）在纽交所上市时，唐宁和她的核心团队，包括方一涵等来自华尔街的团队，被描绘成“金融变革的创新力量”； 2019年3月，宜人贷CEO方一涵、COO曹勇先后辞职。 易信网贷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其中不少人被投诉高利贷、暴力追债、阴阳合同、非法金融业务促销等，当地公安局的调查甚至导致当地一些商店被关闭。

上市后唐宁接受媒体采访时，她自豪地说：宜人贷选择此时上市，是希望在网贷的乱象中树立标杆。 “谁想成为互联网金融第一股？” 可以这么认为。”

现在回看宜人贷选择赴美上市，或许很难说它是否树立了标杆。 不过，这种选择为销售人员提供了令人信服的销售条款，大大增加了贷款成功的机会，也增加了宜人贷业务的收入。

据宜人贷官网公布的审计数据显示，宜人贷运营主体恒诚科技发展（北京）有限公司2018年营收从上市前的1101万元增至85亿元，复合年增长率达427%。

宜人贷2017年年报披露的数据显示，2017年借款人数量升至60万，贷款金额414亿元，为宜人贷贡献了50亿元收入。 上述414亿元贷款资金中，宜人贷收取的服务费高达70亿元。

不少借款人反映，正是宜人贷隐藏的高额服务费，最终将他们紧紧地绑在了债务负担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无法“上岸”。 “从天堂到地狱，只剩下一笔伊人贷了。” 一群负债累累的借款人自嘲道。

一位与宜信有业务往来的人士表示，网贷的运营成本非常高，如果没有高收入，宜信的成本根本无法覆盖。 他还表示，宜信甚至通过旗下控股子公司发行金融产品筹集资金，流入宜人贷等平台。 这类业务要求宜人贷等有较高的回报率，才能覆盖销售费用和中间渠道费用。

实际资金成本超过年化利率36%

“你希望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为穷人的孩子吗？” 30岁的新疆人刘山背负着戴宜人的20万多元债务。 提起追债电话，她仍然无法平静。

“没有人愿意成为赖账者，”她一度哽咽。 她原本生活在一个小康家庭，父母在当地经营一家小公司。 除了开干洗店外，他还为当地一家保险公司工作。

2018年6月14日，刘珊瞒着家人前往当地宜信普惠店，从宜人贷平台借款14万元，帮助干洗店解决现金流。 销售人员告诉她，“你的贷款已经批下来了，利率是这里最低的，只有12%，还有信息咨询费5200元，分期支付。”

刘山很高兴，觉得这么低的利率哪里都借不到。 然而，在9个月还款后，2019年3月，她开始产生疑问：为什么自己借了14万元，每月按期还款6466元后，提前还款，却还要还17万元？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似乎永远无法还清的贷款黑洞中。

其中有一笔7万，是宜人贷收取的信息咨询费和服务费。 她很惊讶。 签订合同时，销售人员称服务费为5200元。 那为什么服务费变成了7万呢？ 收取这笔费用的依据是什么？

宜人贷的业务主要是搭建一个平台，帮助贷款人和借款人撮合资金，然后向贷款人收取管理费，向借款人收取信息咨询费和管理服务费。

服务费的具体规定详见宜人贷贷款信息咨询及服务协议。 服务费是指借款人因服务商为借款人提供贷款信息咨询、信用评估、贷款人推荐、还款提醒等服务而向服务商支付的综合服务费。

然而，正是这笔高昂的服务费，让刘珊筑起了债务高墙，让她的生活陷入了低谷。 她曾尝试与宜人贷协商，但失败后，她决定不再继续偿还贷款。 铺天盖地的电话骚扰甚至言语侮辱，让孕期不佳的高龄孕妇无法保住胎儿。 她工作的保险公司、她的同事、她的老板也受到牵连，她还差点因此丢了工作。 生活已经崩溃了好几次。 用她的话来说，“当你从天堂直坠地狱时，你的生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如果他们知道这么高的利率，没有人会借这笔钱。” 刘山说道。

根据刘山签订的合同条款，资金成本实际年化利率高达36%，远超刘山签约时销售人员介绍的“12%”。 刘山实际支付的资金成本年化利率正好处于法定红线，而不少在宜人贷借钱的借款人支付的资金成本年化利率高达36%以上，有的甚至超过40%。 %。

山东威海人李成成于2018年1月向宜信宜信普惠店借款10万元用于流动资金，并在一年内偿还。 还清了大约七万元后，李成成想提前还清贷款，却发现，还有十万元的还款。 其中，宜信相关公司收取的咨询费高达7.6万元。

根据他签订的贷款合同，通过个人贷款利率计算器，李成成的借款资金年化利率约为42.5%。

王晓丽是西安市从事工程监理的一名数据文员，月薪3500元。 2019年4月，她向宜人贷借款5万元，每月还本付息2481元。 虽然实际收到的资金只有5万元，但合同贷款资金为7.47万元，宜信关联方直接从贷款资金中扣除了2万多元的信息服务费。 王小丽所支付的资金成本年利率也是42%。

虽然合同条款上标注的年利率约为12%，但李华、王晓丽实际支付的资金成本年利率均超过40%。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最高人民法院借贷案件规定》）第二十六条明确规定，“当事人约定的利率”借款人和借款人的年利率不超过24%。 借款人请求借款人按照约定利率支付利息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借款人和贷款人约定的利率超过年利率36%的，借款人要求贷款人返还超过年利率36%的利息无效。 部分利息由人民法院支持。”

也就是说，如果双方约定的年利率超过36%，借款人可以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贷款机构退还已偿还超过36%的部分。

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姚志明表示，上述规定中的比例不仅仅是文字游戏。 这里的利息其实包括了所有与借入资金相关的费用：利息、违约金、服务费、押金，你能想到的名字全都有。 只要贷款年利率超过36%，理论上借款人就可以要求贷款人还款。 对于网贷平台来说，为了获得更高的收入，任何规避法律约定红线的行为都是无效的。

2018年5月，公安部、银保监会、人民银行等四部门联合下发通知，严厉打击高利贷行为。 通知指出，民间借贷纠纷应当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借贷案件的规定办理。 工商、市场监管部门要加强对从事民间借贷咨询等业务的中介机构的监管。

面对上述宜信网贷借款人实际借款利率超过36%的质疑，宜信官方回应称，“因未提供客户姓名和具体身份，无法准确核实客户的贷款金额、贷款金额、贷款金额等。”期限、还款金额和具体利率、发票等详细信息。 由于我们无法确认我们是宜人金科（即宜人贷）的客户，因此无法做出回应。”

随后，其进一步回应称，“宜人贷的收费标准严格遵守年化36%以内的综合资金成本，不存在借款人费用超过年化综合资金成本上限的情况。宜人贷平台按照网贷整治办函[2017]56号要求，网络小额贷款“以利率形式向借款人收取的所有借款费用及各项费用占贷款本金的比例，计算为综合实际利率”参照网络小额贷款的计算公式，宜人贷以借款人可用金额扣除所有前期服务费后为分母，计算借款人年化综合借款成本。同时，分子采用计算年化综合借款成本已包含借款所需支付的所有融资费用，如服务费、担保费/保险费等。

未收到服务费发票

2019年4月，西安爆发宝马车主维权事件（指4S店店员利用贷款诱骗顾客购车并收取金融服务费事件）。 受此启发，我要求宜信开具信息服务费相关发票。 ”刘山说道。

此后，刘山频繁与宜信沟通发票事宜。 刘珊表示，宜信客服回复她称，从来没有人要求他们开过这张发票，需要和北京总部沟通。

但截至目前，刘山仍未收到宜信开出的服务费发票。 和刘山一样，不少人要求宜信开具发票，但经过最终谈判，并没有收到相应的服务费发票。

来自西安的金华相对幸运。 他是维权组里唯一想要收到发票的人。 2017年7月，其妻子向西安当地宜信普惠店借了4万元。 20次还款后，我发现三年内我总共需要还款7.5万元。 其中，仅信息咨询费和服务费就高达2万元。

金华觉得妻子遇到了套路贷款和高利贷，“为什么服务费这么高？” 2019年4月16日，金华来到西安中贸广场宜信普惠店，要求对方提供信息咨询费和服务费的发票。

一天后，他收到了宜信北京公司开具的两张电子发票。 一张为2017年8月22日开具的信息咨询费8470元，另一张为2018年10月25日开具的管理服务费12705元。

由于发票开具过早，目前无法核实发票真伪。 宜信网贷平台总部所在的北京市朝阳区税务局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宜信开具了电子发票，但税务局并未询问个人辨别发票真伪。

该人士还表示，宜信在收取服务费时，应同时开具发票。 即使发票未在当天交给借款人，也应告知借款人发票的具体时间。 如果您无法开具发票，信贷公司可能涉嫌逃税。

但金华表示，很多人还没有收到他们要求的发票。 金华表示，他们已向西安市地税局反映，目前地税局正在对宜信普惠门店是否存在逃税行为进行检查。

刘山说，他们群里有30多个借款人，只有两人收到了发票。 其余的还没有收到发票。 据刘山、李成成、王小丽等七人介绍，他们均未收到相应的服务费发票。 借款合同中七人支付的信息服务费总额为30万元。 如果按照6%的服务费增值税税率计算，宜信网贷平台应缴纳的增值税约为1.8万元。

宜信内部人士回应称，宜信早在2015年就推出了电子发票，并要求销售人员按照正常流程向借款人提供。 目前，发票将提供给明确要求发票的客户，发票将提供给提出发票要求的客户。 具体流程如下：平台客服收到借款人主动提交的发票申请后，将记录客户的需求，并通过电子邮件转交给税务部门。 开具发票，然后通过快递发送。 这一做法也得到了税务局的认可。

尽管宜信网贷平台收取“信息咨询费和服务管理费”，但《财政部 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全面开展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的通知》（财税〔2016〕15号） ] 36号）规定，贷款服务以及为货币融资等金融业务提供相关服务并收取费用的经营活动，属于金融服务，应缴纳增值税。

今年4月，西安宝马车主维权事件引发热议。 事件起因是西安宝马4S店下属公司引诱顾客借钱买车，从而变相收取金融服务费。 西安市市场监管局高新分局副局长刘林接受央视新闻采访时表示，不开具发票收取金融服务费涉嫌逃税，将联合调查涉事宝马4S店与税务局。

业绩增长依赖高风险客户

利益天平的两端就是仪表盘上指针的严重倾斜。 宜人贷或宜信惠民平台的收入主要来自借款人的信息咨询费和服务费，还有一部分来自贷款人的管理费。 其中，信息咨询费和服务费是主要收入来源。

很多人很难理解宜人贷为何向还款能力较弱的人放贷。 这不仅让借款人陷入债务泥潭无法自拔，而且还容易导致资金回收风险大大增加。

宜人贷发布的年报透露了一些秘密。 宜人贷的主要借贷资金流向D级高风险客户。 高风险客户的收费最高，这意味着宜人贷最赚钱的部分就属于此类高风险客户。

2015年招股说明书称，借款人根据信用评分分为A/B/C/D四个等级。 A 级风险最低，D 级风险最高。 宜人贷按照等级收取的交易费为5.6。 %、18.5%、26.4%、28.2% 费用。

整体来看，宜人贷的名义借款利率仅为10%-12.5%。 这部分是支付给贷款人的资金成本，加上上述交易费用（即宜人贷收取的信息咨询费、服务费等），宜人贷收取的实际借款利率为16.9%至39.5% 。

即D类客户实际借款利率为39.5%。 该群体客户从宜人贷借出的贷款比例逐年上升。 2017年，D类贷款占比由2015年的75%上升至88.5%。

此外，根据2018年后签署的十余份合同，宜人贷收取的交易费率已经超过了原来28.2%的上限。 这意味着宜人贷对高风险客户的风险能力不断增强，宜人贷也面临着坏账大幅增加的隐忧。

年报披露，截至2017年12月31日，2015年所有逾期90天以上贷款累计净坏账率为9.3%，2016年所有贷款累计净坏账率为5.9%。 与2017年9月30日相比，这两项累计净坏账率分别上升0.5%和1.3%。

财报显示，2015年、2016年，由于借款风险绩效上升，累计净坏账率水平基本符合公司风险绩效预期。

逾期和违约坏账的增加也导致宜信成本增加，其中部分成本包括追收违约贷款的成本。 宜人贷曾披露，2017年第四季度主营业务成本较上季度和2016年同期有所增加，主要是因宜人贷本季度加大了违约贷款催收力度。

与宜信有业务往来的人士解释说，网贷的成本非常高，网贷公司在不收取高额费用的情况下很难覆盖成本。

宜人贷公布的年报数据显示，近三年运营总成本逐年上升。 2016年至2018年，营业成本总额分别为21.5亿元、38.7亿元、47.8亿元。

与宜人贷（合并报表）相比，收入并未以同样的速度增长。 2016年至2018年，宜人贷合并年报营收分别为3.2、5.5、56亿元。 2017年和2018年的收入基本持平。

该人士还表示，从资产端来看，宜信理财的融资理财产品增加了宜人贷的流量，实际上增加了宜人贷的资金成本。

2018年4月，上述人员与宜信旗下某财富机构有过接触。 宜信财富工作人员向其推荐了海南宏华鑫源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南宏华”）发行的汇嘉宏福转债产品。

根据产品募集说明书，该产品计划发行3000万元，最低发行规模为500万元，发行期限为12个月。 募集资金主要用于满足公司经营管理需要，也可投资于优质信托产品或优质债权及权益类产品、货币市场工具等固定收益产品。

工商信息显示，海南宏华成立于2017年4月，股东为刘大伟、孔繁顺。 刘大伟担任唐宁控股公司宜信财富高级副总裁，孔繁顺还担任上市公司宜人贷监事。 两人都是唐宁的老搭档了。

该人士表示，事实上，海南宏华筹集了资金，然后投资了宜人贷和易信普惠。 海南宏华是唐宁的马甲公司，没有实际业务。 这个产品从发行人到担保人、投资顾问都是唐宁旗下的公司。 该产品设置复杂，依赖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的渠道。他帮助宜信测算了成本。 投资者获得7点收益，信托渠道费2-3点，销售人员获得9点奖励。 再加上其他费用，总体来说，宜信旗下的关联公司要想赚钱，回报率至少要达到30%。

（文中刘珊、金华、王晓丽、李成成均为化名）实习生张维熙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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